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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袆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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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不似北国那般一夜间枫叶尽染,南方的秋天也是一层秋雨一层凉。秋意越来越甚、知了声越来越稀,落叶越来越多、荷叶越来越残;田野山林,王宫苑囿,到处是秋的色彩。

    可天气只是天气,这个秋天并没有和以往的秋天有什么不同。倒是前方不断有胜利的战报传来:大王大胜秦人于邯郸,秦人闻风丧胆连夜退兵;赵王赵太后即将南迁入楚,将居于大梁北城;

    战报以外,又有几件热闹的事情。数日前,莠尹孙余奏告太后正朝,东洲之谷今年大丰,一大亩获谷千斤,请正朝准允今年收粟后遍种东洲谷。

    一大亩两百四十步,大亩千斤换算成小亩也有四百多楚斤,基本与粟的产量持平。不过东洲谷的好处是不能种宿麦的地方也能种谷,收粟后再种一茬东洲谷,收的粮将倍于往年。

    民以食为天,莠尹奏告的是善事,造府则造了一件世上从来没有的东西。以往在城北造府日夜轰鸣的蒸汽机这一日居然自己走了出来。那东西冒着烟、喷着火,呼哧呼哧吹着白气挺着大肚腩从造府走到了大市。当日郢都万人空巷,贵人庶民皆一睹为快。太后赵姬、准王后芈玹,嫔妃公主闻讯也出了王城,特地到大市一观。

    据说,这种会自己走的东西叫做‘弗要马’,只要往它肚子里添入石炭,它就能给人拉车、帮人干活。如今造府、石炭矿、铁矿、铜矿、造舟厂、织布坊都是这些东西,但自己走出来还是第一次,因此全城轰动。

    鲁国多巧匠,传说公输班曾造出一只木鹊,在天上飞了三天三夜而不落,如今造出会自己走的‘弗要马’,也是不出人意料。只是‘弗要马’动起来实在是惊天动地,模样大、力气也大。停下不动,其可出二十二马之力;边走边出力,也有六、七马之力。

    东洲谷让楚人安定,‘弗要马’让楚人惊奇,大王岁末加冠大婚则让楚人由衷喜悦。前线的战事并未像几年前一样使人惊慌失措,反而因为战事,市场上的粟价又涨至六十钱。

    收粟时节粟价高昂农人得利,与齐国交恶又使国内丝麻衣履价格猛涨,百工获利多于往常。布匹价格暴涨,大市上常常一布难求。坐贾大多要买步履的庶民先等着,或者等海舟将印度棉布运来,又或等楚齐关系恢复齐国麻布再度运入楚国。

    这当然是最好的时代:楚军战无不胜,攻城略地;五谷连年丰收,农人囊中有余;造府巧匠无数,器物层出不穷;海舟连通海外,产自印度的棉布、女奴、黄油、蔗糖、玉石,产自南方的象牙、玳瑁、犀角,产自波斯湾的枣酒、转运来自地中海地区的葡萄酒……,林林总总的货物充斥着楚国市场,丰富楚人的生活。

    但这仅仅是楚人生活的一部分,物质的部分。精神的那一部分在于大批大批的印度、波斯、希腊、埃及的经典著作由兰台宫翻译,东西方的思想在兰台宫这座王家学宫中交汇碰撞,学宫的辩论与演说不再拘泥于伦理,还涉及逻辑、科学、律法、以及政治。

    因为对火的崇拜,希腊戏剧《普罗米修斯》也被翻译了出来,去年屈遂就建议王廷命令海舟带回会演戏剧的白狄倡优,让他们在王宫演这部《普罗米修斯》,看看西方的祝融是何等模样。

    ‘世界’,这个与天下相并列,但极为拗口的词越来越多的被楚人提及。海舟作为连通天下与世界的工具,越来越被楚人珍视。然而秋雨下的兰华宫,即将成为楚国王后、掌管全世界最庞大商船队的芈玹坐在大室里,神情不免有些哀伤。

    作为待嫁的新娘,她是幸福的。生活好像是在蜜里,梦中都是香甜的味道;然而作为一个女儿,她则是忧惧的。熊荆虽然将芈氏全族迁回楚国,安置在了空旷的金陵邑,但与季叔出使楚国的父亲却与季叔一起返回了秦国。季叔因为通楚被车裂,父亲则入了廷尉府监牢。

    “彼人还有何讯?”芈玹擦去眼泪,再度问道。

    “禀女公子,彼人只言如此,尚不知……”说话的是芈氏家宰芈齐。通过魏国,有关芈仞的消息时不时传来一些,每次传来,他都会入宫告知芈玹,这一次也不例外。

    “彼等不害吾翁,必有所求也。”芈玹很明白这些消息传过来的原因。来自秦国的威胁不是第一次了,上次在上蔡,父亲便亲口相告国尉府要芈氏如何如何,若不如此,便要全族治罪,罚为鬼薪,迁至蜀地云云。

    “大王对女公子甚爱,若此事告于大王,或……”芈齐说出了心中的主意。

    “不可。”芈玹摇头:“大王忙于国事,我岂能让大王再忧他事。”

    “不告于大王,此当若何?”芈齐不解道。“唯大王能救之。”

    这是国与国的争斗,不是芈氏这样的三流宗族能够应付得了的。芈玹正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沉默。芈齐见她不再说话,本想再劝诫几句,最后还是叹息了一声,起身告辞。

    “敬告王后,”芈齐一走,司衣处的寺人就进来揖告。“请王后一试婚衣。”

    侍女已经将大婚时的袆衣送了进来。玄代表天,象征上天奥秘莫测,诸色中以玄色最为尊贵,故君王之衣皆玄。玄色是袆衣之表,内里是白色的素纱,玄白之间,更为张显。

    五彩的翟鸟并非细小的、密密麻麻、整整齐齐绣刻在袆衣上,那只是秦后宋朝人扭曲的想象。先秦王后袆衣与君王的大衮冕相对,大衮冕上绣刻龙、山、华虫、火、宗彝、藻、粉米、日、月、晨等十二章纹,王后袆衣上则绣刻十二翟鸟。

    爱美的楚人并不完全遵循周礼,翟鸟被当作凤、凰那样的神鸟,仅仅一只,就夸张的绣满了整件袆衣。司衣处的女官帮芈玹穿上袆衣,修好头发,副笄六珈,走到陆离镜前的芈玹顿时瞪大美目,不敢相信镜中的人是自己。玄衣彩翟、高副美珈,她突然就变成了一只凰鸟。

    镜中,美貌已被悄然隐去,尊贵无处不在的彰显。是否美丽已不再重要,那是嫔妃美人的追求,对于王后,最重要是尊贵和威严。

    “此衣……”芈玹一说话就觉得有些眩晕,她不是一个严厉的人,但穿着这身袆衣,她好像变成了姑母芈棘,一举一动、一字一句都决定着无数人的生死、国家的命运。

    “王后可有不满之处?”司衣很满意芈玹试穿的效果,袆衣和芈玹相配,她能穿出王后的威严。

    “此衣……”芈玹没再看陆离镜。从阙狄到袆衣,从良人到王后,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看到自己穿袆衣样子,她还是无法接受这种转变。再过一个多月,她就要嫁给熊荆。

    “女公子,奴婢窃闻,无人知晓楚王何时返回郢都,只是……”芈玹在兰华宫试衣,王宫之外,秋雨中的逆旅显得有些冷清,不是海舟返航的季节,郢都的逆旅大多空荡。

    婢女说话的时候,公孙嫣不免有些失望。这几个月来她一直东奔西跑,就是为了见熊荆一面。然而君王的行程岂是她一个他国女公子所能知道的。且此事太过机密,她又不能告诉仲叔公孙卯,只能无头苍蝇般的乱闯。

    凭借上蔡郡守公孙卯侄女的身份,她在郢都、南阳、大梁间奔波了数月,要么与熊荆错过,要么是前后脚,想到熊荆十二月加冠大婚,楚国十一月迁都至纪郢,她索性在郢都苦等。在此期间,有关熊荆的行踪能从大楚新闻上看到一些。酒肆食坊,也能打听到一些消息。

    “只是如何?”公孙嫣会喝酒。公孙之氏,源多杂乱,祖先只要称公,子孙都可以氏公孙。

    “只是酒肆有人言赵王将至大梁,楚王当与赵王共赴大梁。”婢女道。“女公子与其在郢都等,不如再至大梁,若楚王在大梁,可谒见之,若楚王不在大梁,再回郢都亦不迟。”

    婢女说的完全在理,然而想到马上要见到熊荆,公孙嫣忽然有些发呆。她还未想好和熊荆说些什么,是说王后受秦人胁迫要害他?还是尽述思念之情,告诉他自己愿做他的少使?

    他会相信自己吗?会以为自己是为了做他的少使才如此谒见、故意诋毁王后吗?如果他不相信,自己该怎么办?

    想着这些问题,公孙嫣不免发呆,实际上她自己都分不清为何要见熊荆。既有思念之情,也要守卫之意。两者真要分得一清二楚,完全做不到。但为了熊荆相信自己没有别的目的,她宁愿不做他的少使。

    她是魏人,魏人直面秦人,居于天下之腹心,对天下局势变化最为敏感。赵人南迁,天下将倾。能阻止秦人并吞天下的,只有楚国。身为楚王的熊荆但有不测,秦人必然得利,她怎能眼睁睁看着熊荆被秦人所害?手机用户请浏览m.69zw.com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