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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君子之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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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倾城这几日,似乎有什么心事吧?” 更新最快

    “……陛下怎知,倾城心里烦闷?”顾倾城错愕的看着拓跋焘。

    拓跋焘带着心疼和研究性的注视着顾倾城

    “你最后那次弹琴,所弹的是《大胡笳鸣》。琴音委婉悲伤,撕裂肝肠,充满离情别绪,道尽分离之苦。

    自此之后,这连续几日,再没听到倾城的琴音了。丫头,你还不是有心事?”

    顾倾城深深对拓跋焘一揖,动容道“陛下对倾城的琴曲如此透彻,陛下当之无愧,是倾城的钟子期了。”

    “……能给朕说说,什么事令倾城烦心吗?”拓跋焘关心的问。

    “……陛下虽是倾城的钟子期,”顾倾城略显尴尬,“但女儿家的心事,又何必让钟子期添烦恼呢。”

    拓跋焘不禁失笑,指着顾倾城摇头

    “好,好。女儿家的心事,朕不懂。但你我知己相见,清风明月酒一樽,总得不醉无归吧?”

    顾倾城这阵子因为那个魔鬼,本就心烦意乱,他曾经是自己的钟子期,以后怕是不会再与他有任何交集了。

    难得再遇知己,何妨一醉方休?

    “好!既然陛下视倾城为知心朋友,君子之交淡如水,那我们今晚,就抚琴饮酒赏月?不醉无归?”顾倾城豪迈道。

    “好!正合朕意!”拓跋焘道,又高喊了一声“来人!”

    便见宗爱屁颠屁颠走进来,一看见皇帝身边多了个蒙面女子,吓了一跳。

    “你是何人?!”宗爱向顾倾城喝了一句。

    遂又急急问皇帝“陛下,这女子蒙面,难道是刺客?”

    “她是顾家丫头。”拓跋焘淡然道。

    “……顾倾城?”宗爱错愕道。

    没想到最终皇帝还是和那顾倾城见面了!

    他眼珠子一转,还是担心的挡在拓跋焘面前,紧张道

    “陛下,此女蒙面,不敢以真面目示人,陛下小心,恐防有诈啊。”

    “说什么呢,她就是顾家丫头,你别疑神疑鬼了。”拓跋焘道。

    “可是,蒙着脸见陛下,也是大大的不敬啊!”宗爱道。

    “好了,倾城蒙脸,自有蒙脸的原因。你派人去万寿宫老祖宗那里,将顾丫头的琴取来,去摘星楼九重天上备好酒宴!”

    “……诺。”宗爱又惊又疑,一边往外走,还回头带着不放心的瞧了顾倾城一眼才离去。

    心里狠狠想着怎么自己防范得那么严实,还是被陛下遇见那个妖女了呢?

    如今他们既然已经见面,也只得随机应变了。

    顾倾城与拓跋焘出了藏书阁,外面已然月色朦胧,鸟儿归巢。

    盛夏的夜里,御花园荼蘼清香阵阵,墙角蛩吟切切。

    “萧萧晚来风,寂寞伴蛩鸣。”顾倾城心里低喃。

    秋还未至,这蛩已叫得凄切。

    一如她孤寂的心吗?

    皇帝与顾倾城向摘星楼走去。

    夜色如醉,拓跋焘的心更加的甜醉。

    竟有少年人与情人相会的窃喜和紧张。

    身边人儿如月中仙子,步履轻盈,更如蒙着面纱的昙花。

    几次,拓跋焘都忍不住,欲掀开这面纱下的面容。

    可是顾倾城说她脸上又红又肿,姑娘家最丑的时候,自然不想让任何人看见。

    如果自己强行要看,实在是对不住这知心朋友了。

    拓跋焘几度伸出的手,才又缩了回来。

    皇宫的摘星楼,高九层,宽十丈,巍峨壮观,俯瞰天地山河,像凌驾天地的九重天。

    所以皇帝把最高的第九层,命名为九重天。

    此刻上下左右早已经通体燃挂起五彩十色的宫灯,在星月下如梦如幻,犹如玲珑剔透的魔塔,煞为壮观。

    拓跋焘与顾倾城走了两三层,竟在顾倾城面前弯下腰。

    “来,丫头,朕背你上去!”

    “……不……”顾倾城大大的吓了一跳,惊得目瞪口呆,几乎口齿不清,“陛下九五之尊,岂能背倾城?”

    紧随其后的宗爱,更加的骇然。

    “丫头是朕知己好友,背你又何妨?此刻你且不要将朕当皇帝,就当朕是丫头的钟子期。”

    “可是……”顾倾城还是迟疑着,不敢上去。

    “来吧……”拓跋焘的语气不容置喙。

    皇帝的背,就这样微弯着,像座宽厚的大山。

    顾倾城想到梦中那白无瑕背着小蝶,幸福的在绝情殿漫步。

    又想到拓跋那魔鬼在一揽芳华背着她,游走在一揽芳华。

    他曾说,那是他们的家。

    那个家,是他的梦。

    那个魔鬼给了她一个好梦,可是那个梦终究是会醒的。

    如今,尊贵如皇帝,竟也心甘情愿的背着他攀爬九重天。

    这是她做梦也不敢想象的事。

    她眼里湿热潮红,各种莫名的情绪涌上来,泪水泫然欲滴。

    她还是忐忑的攀爬了上去。

    “丫头,怎么不说话了?”拓跋焘问沉默的顾倾城。

    此刻顾倾城早已哽咽。

    “父背如山。”

    顾倾城的泪落下,滴落在拓跋焘的颈脖,也落进拓跋焘的心里。

    一阵暗香涌动。

    顾倾城的脸依靠在拓跋焘的颈背上,语音如诉

    “陛下,您知道吗?倾城自小,就渴望着有这么一座大山,能让倾城依靠。

    每次看见其他小孩子有父亲背着,倾城都会停下来,非常羡慕的看上几眼。

    心里就想啊,什么时候,我的父亲也能背背我。”

    “真是可怜的丫头!”拓跋焘心疼道。

    稍顿,又带着责备的问“顾仲年这父亲当的,这些年就没背过孩子吗?”

    “父亲?”顾倾城喃喃。

    心里荡过父亲的样子,却根本感觉不到父亲的温慈。

    只感到彻骨的寒凉

    “我刚出生母亲便莫名其妙死了,我也不足月,是个快死的婴儿。

    父亲怕我死在顾府晦气,将我和奶娘赶回乡下。

    一直到两个多月前,我才有幸知道,父亲到底长的是啥模样。”

    当然,师傅,风爷爷和铁爷爷、奶娘、秦姑姑、上官姑姑也爱她,疼她。

    那么多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待她如珠如宝。

    但她自己的亲生父亲却狠心的任她自生自灭。

    这才真正叫她心痛!

    “顾仲年当真可恨,竟如此对待自己的亲闺女?”拓跋焘咬牙骂道。

    “陛下不必责怪我父亲,也许,他有自己的苦衷吧。”顾倾城叹道。

    “你不用为他遮掩,他就是个没心没肺,不负责任的父亲!”拓跋焘又愤怒的骂道。

    “可是,如今我终于能感受到父亲的爱了。”顾倾城靠在拓跋焘的背上,幸福的微笑道。

    “父亲的爱?”拓跋焘问。

    心里竟有些莫名的纠葛,他潜意识里,似乎并不想当顾倾城的父亲。

    “对啊,父背如山。”顾倾城笑道,轻轻拍拍拓跋焘的肩膀。

    顾倾城这样小鸟依人般靠着他的背脊,他又有了种想保护她的情绪。

    “父背如山?”拓跋焘朗笑,“没想到朕在丫头心里,犹如大山博大厚重。”

    “陛下肯定是位好父亲,倾城真羡慕陛下的那些公主。”顾倾城叹道,“若是倾城也有这么一位慈爱的父亲,那就此生无憾了。”

    “……那,丫头就把朕当你的父亲,如何?”拓跋焘朗笑道。

    “当陛下是父亲?那倾城岂不成公主了,倾城真是僭越了。”顾倾城笑道。

    “什么僭越,你是余儿的娃娃亲,当朕是父亲,也名正言顺。”拓跋焘豪气干云道。

    “好啊,那就这么说定了,咱们不但是知己,陛下还是丫头的好父亲。”顾倾城高兴道。

    顾倾城见拓跋焘走了几层,怕他累着了,又想下来

    “陛下别看我瘦小,我还是挺有分量的,您还是放我下来吧。

    别累坏了我的钟子期。否则,等会没人欣赏我的琴曲了。”

    拓跋焘轻松自如,气不喘,闻言哈哈郎笑道

    “你这丫头,才有几两肉,几斤骨头。都不抵朕在战场上那把偃月大刀!”

    顾倾城于是又伏在拓跋焘背上,静静享受这大山的温暖。

    忽然,顾倾城想了想,旋即道

    “陛下既然视倾城如忘年之交,那私底下,你叫我丫头,我称陛下为大山大叔如何?”

    “……大山大叔?”拓跋焘微愣。

    “如大山博大的大叔。”顾倾城嘻嘻笑道,轻轻拍着那宽厚的背脊。

    拓跋焘朗声笑道

    “好,大山大叔好啊!就这么定了!”

    上了摘星楼,顾倾城自拓跋焘的背上下来,拓跋焘就势弯着腰,情不自禁的捏捏自己的膝盖。

    顾倾城看在眼里,心里微微一顿。

    再轻轻帮拓跋焘揉捏了几下肩膀,颔首夸道

    “大山大叔背着丫头登上九重天,人不累,气不喘,看起来身体真壮实。”

    拓跋焘不经意的蹙眉,挺直腰杆,而后笑道

    “丫头还真是小巫见大巫,你可不知你大山大叔,这几十年来打仗,是如何的威风凛凛!”

    顾倾城嘻嘻笑道

    “陛下神武威名,天下谁人不晓。只可惜丫头当时没能在大山大叔身边,否则,便能一睹大叔雄风了。”

    “丫头,站在这摘星楼,九重天上,天高海阔,一望无垠,人的心情就能轻松些。

    所以闲来无事,你大山大叔都会登登楼,看看这广阔的天地,看看朕的江山,看看朕的子民,也权当舒展筋骨。”

    “好啊,大山大叔每日登登摘星楼,舒展筋骨,自是好事。”顾倾城道。

    拓跋焘顺着她的话颔首。

    顾倾城不经意的瞥了眼拓跋焘的膝盖,又道

    “但大叔要注意膝关节,若是膝关节疼痛,或者腿脚有什么老毛病,就切莫强行再走。

    这登高关节受损最甚,反而会令关节更受累。”

    拓跋焘的眉心一跳,这丫头竟说中自己的心事了。

    他没往顾倾城懂医术方面想,却道她真是自己的知音,才有如此默契。

    顾倾城却将他方才的神情举止收进眼底,似不经意的看看拓跋焘的双膝。

    陛下这腿关节有毛病啊!

    像梦幻般紫色的夜空星月璀璨,满天星斗,像一颗颗珍珠,又似一把把碎金,撒落在翡翠玉盆上。

    看着如此美景,天高海阔,顾倾城连日来因那魔鬼引起的郁闷,终于有所舒缓。

    宫人早备好琴,焚好龙涎香,备下美酒佳肴。

    顾倾城抚琴,拓跋焘一边饮酒,一边静静赏琴。

    兴到浓时,起来拔剑伴着顾倾城的琴韵舞起了剑。

    顾倾城想起不知在哪里听说段子的说过一首好词,叫什么《烟雨愁》来着,于是弹琴吟诵起来

    淡淡烟雨淡淡愁

    淡淡明月上西楼

    淡淡流水溪中过

    淡淡鱼儿水中游

    淡淡清香香盈袖

    淡淡蝴蝶落绣球

    淡淡胭脂淡淡酒

    淡淡酒解淡淡愁

    淡淡愁过淡淡秋

    淡淡回首淡淡忧

    淡淡忧来淡淡去

    淡淡人生淡淡流

    “人生平淡如水,便是真正的自在。好!”拓跋焘击剑喝彩道。

    拓跋焘舞完一套剑法,回剑入鞘,不无感慨的看着顾倾城。

    “平淡人生,意境深远,丫头,你比大山大叔看得透彻!”

    拓跋焘更加赏识的看着顾倾城,将剑丢给躲在暗处的宗爱。

    宗爱和他的徒弟贾周,在暗中盯着,见皇帝对顾倾城竟然是这般的宠爱,直恨得牙关紧咬,想方设法如何能整治顾倾城。

    顾倾城面纱后忍不住失笑,心道自己哪有这般高深的淡然境界,这可是她在说书先生那里听来的。

    随便胡诌,糊弄糊弄大山大叔罢了。

    星空深邃依旧,清湛琼华笼罩天地。

    顾倾城的琴韵饱含内力而奏,响彻皇宫每个角落。

    陛下被顾倾城上摘星楼之事,一瞬间就传遍皇宫每个角落了。

    每个人的嘴张得都能生生塞进一个大蜜桃!

    后来拓跋的侍卫知道这消息,更加的担心起来。

    之前南安王去找顾倾城他们已经暂时压下了,如今皇帝竟然背顾倾城上摘星楼,这可是天下奇闻啊!

    过得数日,再也不敢隐瞒,只得将顾倾城在平城的一举一动全部快马告诉拓跋。

    后宫几乎每人都出动,或站在御花园羡慕妒忌恨的看着摘星楼,或情不自禁的欣赏顾倾城的琴曲,或于自己的寝殿庭院仰望摘星楼的一举一动。

    闾左昭仪知道陛下背顾倾城上摘星楼九重天,俩人抚琴舞剑谈心,直把她恨得砸烂了桌上的东西。

    她的贴身侍女梅子赶紧把贵重东西收起来。

    “顾倾城,你这个不要脸的小贱人,如今竟敢去勾引陛下了?”闾左昭仪咬牙切齿的怒骂。

    拓跋灵听到琴韵,跑出碧霞宫,看着摘星楼,也悠然向往。

    也想去摘星楼凑热闹。

    “公主,是顾倾城那小妖精,勾引陛下上摘星楼,陛下……陛下还背着她上去呢。如今正与陛下弹琴饮酒。”那名宫女又羞又愤的道。

    “又是那顾倾城?!”拓跋灵气哼哼的叉腰道。

    那宫女对拓跋灵说完,又显得尴尬道“公主此时上去,不合适啊。”

    “果然是个到处勾引人的祸水,不但到处勾引皇子,如今竟连父皇都敢勾引,看本公主能饶了她!”拓跋灵咬牙跺脚道。

    看着摘星楼,捂起了耳朵。

    但那琴韵,确实是好听。

    拓跋灵的手底下,又情不自禁的,还是留下缝隙,偷偷的听琴。

    翊坤宫的赫连皇后也与妹妹赫连充容走出宫门,在御花园看着摘星楼。

    “皇后姐姐,顾家那小贱人手段可不小啊,听说前阵子陛下迷恋他的琴韵。

    如今陛下,竟背着她上摘星楼,与她于摘星楼听琴舞剑,看看他们,是何其惬意!”赫连充容狠狠的跺脚道。

    “妹妹莫急,就让那小贱人得意几日,总有她受的时候。”赫连皇后冷笑。

    看着摘星楼皇帝那舞剑的雄姿,皇帝已经很久没有如此快意了吧?

    赫连姐妹三人,只有赫连贵人看着摘星楼,淡然笑着,心道那究竟是个怎样的可人儿,才令神勇杀伐的陛下,屈尊背她上九重天?

    冯左昭仪看着摘星楼,却不免隐隐犯愁。

    心里暗暗祈祷“但愿这孩子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弹罢琴,舞罢剑。

    两人对饮,当然,顾倾城饮酒很小心的转过脸,掀起面纱的一角饮酒吃菜。

    拓跋焘看着皓月繁星,又不由得一阵黯然。

    “大山大叔,是有什么心事吗?”顾倾城看着黯然神伤的拓跋焘问。

    “丫头,你说这世间上,是否得不到的,才最让人难舍难忘?”拓跋焘痛苦的看着夜空。

    “大山大叔富有天下,还会有什么得不到的?”顾倾城嘻嘻笑道。

    稍顿,顾倾城恍然道“大山大叔是遗憾未能天下一统?”

    拓跋焘默默摇摇头,重重的叹口气。

    顾倾城茫然的看看他,又看着星空,喟叹

    “陛下富有天下,连陛下都得不到的,怕只有天上这月亮喽。”

    “是啊,她就像月中嫦娥。就是那位绝世佳人,拒绝了你大山大叔。”拓跋焘看着顾倾城,沉痛的说完,抿了一杯酒。

    “竟有美人拒绝大山大叔?”顾倾城不由得八卦起来,开心的用手肘撑在桌上托着自己的下巴“那可是天下奇闻啊,大山大叔,可否说来听听?”

    拓跋焘重重的叹口气,定定的看了一瞬顾倾城,而后默默颔首,黯然神伤道

    “那是十几年前的事了。朕对她一见钟情,可她已为人妇,为了她的夫君和孩儿,她宁可自刎,也不肯进宫。”

    顾倾城脑洞大开,想象着那是怎样的一个绝世美人,而那个美人又是如何的爱她的家人。

    想到那香消玉殒的美人,却不禁为她黯然。

    “如此说来,是大山大叔强抢不成,逼死了那美人喽?”顾倾城语气有遗憾,也有一丝埋怨。

    “……算是朕逼死了她。”拓跋焘叹口气道。

    “陛下莫非杀了那美人的夫婿和孩子,威逼那美人进宫,美人不从便自刎了?”顾倾城瞪大眼睛问。

    这样的戏文,这样恶霸强抢民女的故事,她可是经常听到的。

    “朕确实是杀了她的夫婿,朕还诛灭了他夫婿五族!”拓跋焘又喝了一杯酒,语气粗重。

    顾倾城猛的一拍桌子指着陛下指责道

    “大叔这就不厚道了,为了觊觎人家的妻子,便灭了人家五族。大叔强取豪夺,既不是君子所为,更不是真正爱那美人!”

    顾倾城气呼呼的环抱双臂,怒瞪着他。

    “丫头,你竟敢指责朕?!”拓跋焘语气略重,微愠怒的看着顾倾城。

    “在丫头面前的,不是什么皇帝陛下,而是丫头的大山大叔,丫头的钟子期。

    丫头在大叔面前畅所欲言,直抒己见,大山大叔不会喜欢阿谀逢迎,曲意巴结,虚与委蛇的丫头吧?”顾倾城道。

    拓跋焘惊愕的看着顾倾城,看她无畏无惧,一点都不退缩的样子。

    这样对峙了半晌。

    拓跋焘不禁失笑,再微微颔首“好!丫头就畅所欲言,直抒己见!”

    稍顿,他又叹道“朕是灭了他夫婿五族,可并非因为朕得不到她,而是她夫婿有谋逆之嫌。”

    “……谋逆之嫌?”顾倾城思忖一瞬,觉得这其中有什么可疑,“大叔是否欲加之罪呢?”

    拓跋焘又默默的看看这个胆大包天的女子,最后像看个纯真孩子般摇头笑笑。

    “朕确实是接到密报,她夫婿与叛贼见面,意图联合造反。”拓跋焘道。

    顾倾城又分析了一下,道“即便她夫婿与叛贼见面,会不会是因为陛下觊觎他夫人,他才被逼造反?”

    “其实,朕在这之前,从未逼迫过她。如果朕强取豪夺,她早就入宫了。

    朕为她修缮了最奢华的宫殿,许她皇后之尊,只是让她做个选择。”拓跋焘道。

    停顿了一瞬,再黯然道,“只是她一直选择自己的夫婿罢了。”

    “可是这个美人也太可怜了,夫婿孩子都被大叔灭了,还灭了她五族。”顾倾城摇头叹息,“也罢,他们一家能在阴曹地府相聚,总算是死在一起。”

    “你大叔虽下旨灭了她夫婿五族,可是他们的两个孩子还是逃走了。”皇帝又道。

    “那大叔有没有去追杀那俩孩子?”顾倾城紧张的问。

    拓跋焘沉默了一瞬,叹道“那美人当时自刎,朕知道后一病不起,想到那毕竟是她的骨肉,便命人不要去追杀了。”

    顾倾城一听,开心的热泪盈眶,兴奋的伸手揪着拓跋焘的脸

    “大山大叔,丫头真是爱死你了!没想到你还真是有情有义的痴情郎!”

    拓跋焘看着活泼纯真的顾倾城,竟呆住了。

    顾倾城揪过拓跋焘的脸,又轻轻抚摸算是安抚了一下。

    再拍拍自己的胸口道

    “你知道吗?丫头方才多害怕听到大叔说把他们赶尽杀绝了。”

    “……若大叔告诉丫头,把他们赶尽杀绝了,丫头会怎样?”拓跋焘呐呐道。

    “若大叔告诉我,你把他们都赶尽杀绝了,丫头可是瞧不起大叔了呢!”顾倾城道,再嘉许般颔首“如今大叔总算没令丫头失望,大叔还是有人性的。”

    “哼!你个臭丫头,居然以为你大叔没人性?”拓跋焘不由得恼道,要敲打她的头。

    顾倾城赶紧给他斟酒,将酒递给他,陪着笑道

    “丫头错了……”

    虽然隔着面纱,拓跋焘还是能感受到她的盈盈笑意。

    拓跋焘慢腾腾的接过酒,失笑道“你这鬼丫头,也会认错?”

    “当然,当然。丫头爱憎分明,有错也自然是要认的嘛。”顾倾城道,“咱俩不是畅所直言吗?”

    拓跋焘才喝了那杯中酒。

    “如此说来,你们还真的无缘。”顾倾城又安慰他道,“既是无缘,大叔难道一直没放下她,对她念念不忘?”

    “是啊,当年为她修缮的关雎宫,至今还保留着呢。”拓跋焘又叹气道,“那关雎宫一直没有主人,你大叔也只是每月去住上一晚。”

    “真没想到啊,叱咤风云,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竟是个真情汉子。”顾倾城点头竖起大拇指道。

    再看看忽然显得憔悴的皇帝,又劝慰道

    “天涯何处无芳草,陛下后宫佳丽三千,就不必再惦念那个从来就不曾属于自己的美人了。”

    “是啊,她从来就不曾属于朕!”拓跋焘怅然若失。

    “别人都以为陛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却没想到,呼风唤雨,杀伐决断的皇帝陛下,也会那么的情伤。”顾倾城又摇头感慨。

    她再给陛下斟了杯酒,自己也满上,举杯与陛下干杯

    “来,咱们喝酒,十几年的往事,今日就翻篇,让它过去了。”顾倾城豪迈道,“从今往后,丫头的钟子期,可得开心快乐哦!”

    拓跋焘接过酒“好,干杯!有丫头陪着,开心,快乐!”

    他们开怀畅饮。

    “江山虽重,知己难寻。”拓跋酒已酣,向顾倾城举杯,“丫头,你我今夜,不醉无归!”

    “君子之交淡如水,大山大叔既视丫头为忘年之交,咱们的交情,便犹如此酒水,淡淡之交,细水长流。”顾倾城也熏然欲醉。

    两人在摘星楼大醉至半夜,宗爱早命人给皇帝添了衣裳。

    当然,他才不管顾倾城是否会受凉呢。

    大半夜后,拓跋焘朦胧酒醒,自己在宫人的搀扶下摘星楼。

    却命几个有力气的宫女将顾倾城背回毓秀宫。

    接下来那几日,顾倾城于医庐回来,得空便会和陛下弹琴谈心,俨然就是忘年之交的知己好友。

    又俨然是一对父慈女孝的父女。

    在顾倾城的相陪下,拓跋焘郁结了多年的心结,总算是开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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